“我听老王说起昨天的事了。”他说,声音依旧很沙哑,要仔细分辨才能听清楚。
“嗯,该感谢的人我都记在名单上,等出院了之后你去一一拜访吧!别吝惜你的钱,你不是很有钱嘛!”我笑着说。
“听说昨天的情况很危急,是真的吗?”LJ问。
我看着他,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最后只能这样说:“怎么?突然间意识到你的生死大权掌握在我的手中,是不是让你有些不自在?”
“我的生死大权不是一直握在你手里吗?这三年你都看见我是如何被你折磨的生不如死的。”他突然握住我的一只手,却不敢看我的眼睛。
“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打我的电话?”我问,“如果我第一时间赶到,你可能少受些罪。”
“因为害怕。要是那是见你的最后一面,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。答应你的事一件也没有办到,要给你留下的东西也没有事先整理好,现在我的家族内部乱到一团糟,要是我突然死了,到时候可能还会害你吃官司。我不知道用那副面孔面对你,所以没有打电话。”LJ说话的样子显得无比苍老和无奈,泪水一下子冲进了我的眼眶。
“对不起。”我起身站到窗前,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眼泪。其实,我多想把脸埋进他的双手中像个孩子般大哭一场,已经不用再伪装和隐瞒,那种感觉应该就像飞上了天空,不知道多轻松。但是我不能,因为我不再是个孩子,我不能在一个脆弱的人面前我的脆弱。
“老王说,你再不是那个一遇到事情就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儿了。”LJ说。
没有人知道我为了作出那个生死抉择付出了什么。
“心屿,我不在,你真的会生活的更好。”
生病让人心变得敏感脆弱,我不再理他,独自忙活起来。
“空气很干,这加湿器给你,你可能会住很长时间的医院。”我说。
“我不要这个,有声音我会睡不着。”LJ抱怨。
“我花了大价钱买的静音的好不好”
我所希望的生活,只要有这些琐碎的日常的对话就足够了,生活要用微不足道的小事拼凑起来,才会变得有重量、有质感,这种仿佛蜘蛛结网般织成的细细密密的点点滴滴,是一辈子都不能被切断的羁绊。当有一天,你累了,你愤怒了,你伤心了想要一走了之,这些联系会牵绊你,让你无法割舍。也有可能,这种逗留已经与爱无涉,但它仍然是有意义并且令人感动的。
我需要的,是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生活方式,这个世间如果确实存在一种近乎完美的生活,也许就是看似平淡的生活。虽然平淡,却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,人们用它来战胜疾病、战胜贫穷,战胜死亡。
夜晚,LJ像是睡着了,我准备抽身离开,听见他朦胧中问我:“明天会来吗?”
“嗯。医药费还没有交齐,我不会跑掉的。”我说。
已经走到医院大门,突然想到同样的问题,我听见母亲也曾经问过藤木澈。此刻,我仿佛仍然能听见妈妈用她那细若游丝的声音问藤木澈:“明天还来吗?”
因为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,每一刻都可能成为最后一刻。我终于理解了她的担忧。
我折返回病房,LJ醒着,看见我吃了一惊。我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床头上,脱掉鞋,掀开被子一角,躺在他的身边。
“不介意吧!我不会占很大的地方。”我说。
“怎么突然”
“回去的公车都没有了,一个人做出租车不安全。”我这样回答。
LJ的身体一直僵硬着,他一动都不敢动,让我觉得好笑。我稍微靠近他,蜷起身,将头抵在他的颈窝处。我留心着他的举动,最终他看起来似乎接受了这个现实,抱住我用手指在我的背上涂涂画画。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。
“毛病怎么一直都改不掉的?”我问。
“因为我生病才同情我的?”
“嗯洗漱用品我都替你准备好了,还有,医生嘱咐不可以吃硬质的食物或者有刺激性的或者太热太冷的或者”
“你就说我能吃什么吧!”他很沮丧。
“我会专门做好给你送来,或者让老王给你送来,放心。”
“什么时候能出院?住院真的很烦。而且这里手机信号真的很差,你要不要给我换个病房?”
“秋冬季正好大家都是像你这么应景,全部都犯肠胃疾病,所以有这间病房已经很不错了。而且你那么早出院干吗?上战场吗?没有比这更迫切的事就好好养病吧!”
“你会一直陪着我?”他追问。
“怎么可能?我要上班啊。”
这里安静到我们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,这些藏在被子和枕头里的喁喁私语此刻突然变得神秘起来。
“心屿,对不起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所有事。”
“嗯。”我应着。
“今后,我们会怎么样?”
他问的是“今后会怎么样?”而非“今后该怎么办?”可见经过这些事之后,他终于也明白很多事不是自己能够左右。
“不知道。”我回答,“我只担心今夜,护士会不会把我赶走。起码在今夜,我不想离开你的身边。”
谁要费心去理明天和以后?今天就是最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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