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丑话先说。爷知道你们中的不少人, 都是想借这机会抱上昆仑这棵大树, 偷师学艺的。可是昆仑巨擘, 门下杂役弟子十七万, 各个放出来都是一方妖孽。哪轮到你们来捡这现成便宜?”
程府“忠义堂”里, 下人的脊背铺满了一地。家主程思成正在训话。
作为仙来镇百年内唯一的“非凡人”, 程大修士其实长得有点娘。冰肌玉骨, 走路带香。可就这花样外表下却掩着一颗‘无毒不丈夫’的冷硬心肠。
程思成早年在仙来镇上行走,被一外来的修士惊为天人,苦苦纠缠。结果……
哈, 那修士至今还被【五骨断魂钉】镶在程家的地牢里,苦苦等待谁来给他个一个结果。
不过那次‘纠缠事件’对程思成来说,大约是打击得有点狠, 从那之后程大家主就不大肯出门了。是以杨夕进程府七年, 这才是第二次见到这位仙来镇的‘美丽传说’。
“幸好,昆仑是个剑派, 虽然禁止门下弟子呼奴唤婢, 却不禁剑仆。”
程思成高坐太师椅上, 一袭锦袍, 墨发如瀑, 似笑非笑的一眼扫下来。身后一排娇花般的侍妾美姬, 就都给衬成了烂树根下的狗尿苔。
“剑修的剑,非得以活人气血滋养,灵气打磨才能进阶。剑仆, 就是这血肉之躯的剑匣子。苦痛难免, 生死有命。熬过去的,从此跟着主子鸡犬升天,熬不过的,就是主子的贴身仆婢,那也没有额外的体面。
“爷心里头疼你们这帮崽子,请了剑修高人来给你们开辟剑府。比起爷自个儿动手,你们日后前程也多几分保障。”
一地下人心底默念“般若经”:色即.是空,空即是色……
显然,比起搞不清是何物的剑府,他们更害怕亲眼见过的【五骨断魂钉】。
旁边一位始终闭目练气的修士突然笑了一下:“开辟剑府,不过是个粗陋的手艺活儿,怎能劳动家主这般玉人。白某粗鄙,但凭家主差遣就是了。”
即使说话时双眼也始终轻轻阖着,眼角染着淡淡的风霜。只穿一件朴素的白色长衫,甚至都不是法袍。膝盖上橫置一柄宝剑,仅用黑布草草裹缠。
可即使程家最势利眼的下人,也没敢因此朴素扮相就小瞧了这位白修士。原因无他,忠义堂唯二的两把椅子,其中之一正垫在他屁股底下。程思成自己的子女妻妾,反而在身后侍立呢!这是程家史无前例的待遇。
程思成连忙抬手:“白兄,且打住吧,你这手艺贵得很,请你一天就要一粒聚元丹,思成虽擅丹道,可程家的灵草也不是大风刮来。”
白修士哈哈大笑,闭着眼道:“白某手下成就的剑仆,即便没有一万,也肯定不止八千。就是个木匠,老木匠也要比小木匠贵些嘛。”
一地没见过世面的成家下人默默的纠结着——那真是想破脑袋也琢磨不出来,您老这么高身价,到底是有多么出神入化的败家水平,才能混得连件法袍都穿不起?该不是个……骗子吧?
半个时辰之后。
下人们:果然是骗子……吧
只见地上并排躺着六个疼昏过去的壮汉。还有一个醒着的姑娘:“呜呜……家主饶命……太吓人了……奴婢不敢了……不敢了……还是让奴婢一辈子伺候您吧……这哪里修仙,这是杀人呐……”
程思成脸上的寒霜几乎凝成了实物,声音冰得能冻掉耳朵:“伺候爷就免了,日后就到马棚去伺候马吧!”
这已经是第三个主动放弃的了,这是女子他勉强允了,前面两个男人,都被他赶鸭子上架。然而……貌似没什么成果……
白修士很镇定:“下一个。”
程思成忍不住戳了戳这个镇定的瞎子:“白兄,到底是真有这么疼,还是我这些下人不出息?”
白修士的睫毛颤了颤,微微一笑:
“昆仑古法,是要比寻常手段疼一点。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,同是练气期的剑仆,昆仑古法开辟的剑府甚至能为金丹修士养剑。而且,剑仆寿命尽了,剑府却可通过炼骨的方式取出,由灵根相同者再用百年。
“就白某的经验,刚才失败的九人中至少有三人是可成剑府的,然而府门刚开,他们便受不住放弃,白某也没有办法让一个一心想昏过去的人清醒。”
“我明白了,这些崽子到底没有在外行走过,缺了点悍性。”程思成点点头,闭上了一双星眸:“白兄,你让我想想。思成从前只听说昆仑剑仆好,却真没想过有这样难成。”
程家有灵根的下人就那么多,要知道人一辈子是不能开第二次剑府的,若是都这么试废了,自己的几个儿女要带谁去昆仑?可是昆仑古法的好处……也实在太让人心动……练气期可以给金丹期养剑,这等手段简直闻所未闻!
白修士一笑,“好。”
“家主,小奴但请一试。”
“家主,奴婢愿意试试。”
“家主,能让俺操练操练不?”
昆仑古法的好处,对其动心的可不止程思成。三个声音从忠义堂不同角落同时响起。
程思成眯了眯眼,到底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:“名字?”
“俺叫朱大昌。”
“小奴邓远之。”
“奴婢杨夕。”
程思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。三个难得具有眼光和勇气的下人,却没有一个,是在程府主子们面前有体面的奴才,这并不是,一个家族的兴旺之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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