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随着马队印迹追到大落山脚下时已是天黑。
树林中伸手不见五指,远望是一片墨蓝,近看是一片死寂。
几个人借着从树林缝隙中透过的月光四处打量,一点火苗都不敢起,好在现在不是盛夏,树荫不至于遮了月光。
沿着山转了一圈儿,大概摸索了一下,奇就奇在这山无路而行,只有数条胳膊粗的铁链悬在山体。
“二公子,他们这些人连人带马怎么能从这上面爬上去的?”德宝望仰头望着山顶,一时困惑。
即便素日没个正形的林泊元此时脸上也没了平日里轻松的神情,他拍着山体终于想起这大落山是何地,从前听大哥林洪元讲,这大落山地势陡峭,易守难攻,又处京城郊、落城和定波县三角相连之处,没有哪处的官府愿意啃这块硬骨头,往年官府派过多少人来剿匪,都大败而归,久而久之这也成了朝廷中的一块心病。恰好这两年势力越发大起来,就更没有人愿意伸手。
平常听说这些匪类只是抢一些商队,没想到现在竟猖狂到敢在官道上行走。
“想来这铁链便是能上山的路了,连人带马还能走得干净利索,定是上面有个类似于大箱子的东西通过这铁链传下来,待人都装好了,再由上面的人升上去。”
这也是林洪元同他讲的,他一直记到现在。
“原来如此,”德宝点头,“可公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?”
眼下林泊元一脸的淡定,实则心里慌得厉害,季芊婷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的,他这会儿要恨死自己为什么当初不光明正大的陪着她。
她现在怎么样了,一定害怕极了。
越往深处想便越发不能冷静,转身一怒一拳打在身后的树干上,手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稍稍清醒些许。
见他如此,德宝也吓坏了,德宝忙将他拉住,想说的话不敢说,只怕现在季芊婷凶多吉少,入了匪窝会发生什么不用想也知道。
只是可怜那三姑娘,造了什么孽,竟然摊上这样的事。
“不管怎么样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,”林泊元腥红着眼扭身望向前方巍峨高大的山巅,“若她伤了分毫,我后半生只做一件事,就是平了这座山,让山上所有人都下地狱!”
......
季芊婷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陌生的地方,睁开眼便觉后颈的酸痛依旧,头脑沉沉眼也有些花,在心里定了定神,又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这才看清,这是一间房,屋里还算干净,她强撑着胳膊起身,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,房间不大,只转一圈儿便能发觉屋里空无一人。
低头瞧着自己衣衫完整,除了后脖颈被人打的还略有钝痛之外,身上旁处并没有什么不适,这才稍稍安下心来。
眼下什么情况她也不知,文竹和那几个小厮也不知去向,身边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,只能劝说自己先冷静下来,仔细回想这是怎么一回事。
尤记得当时被绑来的场景,这些人分明是有备而来,细细回想,自己平日深居简出,不太可能得罪了这些人,还是无意中身份暴露,他们是为了银子才将自己绑来?
无论哪一种都十分可怕,她从发髻间拔下发簪藏在袖口里,料定了主意,若是有个万一,不是对方死,就是她死。
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,没什么好怕的。
才打定主意,便听门口有动静,有一男子声音传来,同人讲话,“人醒了吗?”
“没听到动静,应该是还没醒。”一公鸭嗓男子回道。
对面人没再讲话,推门便进了门,许是听了公鸭嗓的话,没料到季芊婷醒了,一进来便见她端坐在那里,先是一愣,而后又踏入房中将门关上。
季芊婷冷眼瞧着来人,他进房后只立在门口,二人互相打量,让她十分意外的是,这人长相斯文,脸色白净,丝毫没有匪气,束巾长衫,更像是一书生打扮。
一时间,季芊婷有些摸不准也不敢贸然开口。
“三姑娘醒了。”他开口,眼中带着些笑意。
这声“三姑娘”不由得让季芊婷心口发紧,果然是有备而来。
“你认得我?”季芊婷警惕的问。
“在下周远志。”他不答话,而是自报姓名。
“周公子,”季芊婷顺着他的话,微微颔首,又问了一遍,“咱们可认得?”
“三姑娘许是不认得我,可我认得三姑娘,”方才的那句周公子让他很是受用,明显觉着他脸色微变,他倒不往前来,只行到一侧圆凳上坐下,“我们也时常下山,混在百姓中没有什么不同,赏花节那日无意与姑娘擦肩而过,一时心动,多番打听才知是季府的三姑娘。周某唐突,今日终于有机会请姑娘来山上一聚。”
这不是真话,一听便知,他说是赏花节遇见,可是今年她根本没有去过赏花节。
“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她又问。
“大落山。”周远志也不遮掩。
“大落山.....”她喃喃两语,这地方她曾有所耳闻,只知是个十分厉害的匪窝,今日一见倒与想象的不同,“周公子倒不像是这里的人。”
“是吗?”他讪笑两声,举手投足都是一个读书人的模样,无论谁见了他都难以和大落山联系在一起,细看之下,又隐约和读书人不同,神气中带了几分狠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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