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面色不善双目满是阴霾的千色,空蓝硬是在脸上挤出干巴巴的笑容,不知自己此刻是该将手里的酒坛子藏在身后,还是干脆扔得远远地,以证明自己和那些凭空消失的美酒毫无关系。可是,当他无意之间瞥见一旁的青玄时,顿时连那干巴巴的笑容也僵了,眼珠子险些从眼眶里凸出来!
青玄的右手怎么牵着个大胖小子?瞧那小子,一身短衣短褂,莲藕节似的手臂粉嘟嘟的,脸上挂着傻呵呵的笑,当然,如果那口水不至于悬着涂满了整个下巴,空蓝恐怕真的会忍不住上前去在那嘟着肉的脸上狠狠捏两下。
这,师妹的动作也太快了吧?
这么快就吃干抹净,连孩子都生出来了?!
“青玄,师妹,你们——”这下子,不用藏或者扔,他不过一个闪神,指着那神色泰然毫不避讳地师徒俩,手指合着音调一起忍不住抖了抖,另一只手拎着的酒坛子就已是落了地。幸好地上铺着经年累月的干枯梧桐叶,那酒坛子落地时,也只发出了很轻微的声响,不至于摔碎。
看空蓝那震惊至极的表情并着嗫嗫嚅嚅的语调,千色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?冷冷地哼了一声,她不紧不慢的拂了拂衣袖,敛下眼睫,表情冷得如同腊月里的霜冻,只从唇缝里挤出四个字:“青玄,送客!”
尔后,意味深长地睨了睨呆若木鸡的空蓝和木斐,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,她转身便走,即便是双脚踩在干枯的梧桐叶上,却也能不发出任何的声响,不过瞬间,便已是消失在了梧桐树林的那头。
方才,青玄清清楚楚听见了千色毫不留情面的言语,知道千色定然是气极,可如今看着仍旧在发呆的空蓝和木斐,他也不好意思太过直接地撵人。“师叔,师伯,我想,我师父大概暂时不想在鄢山上看见你们。”他说得很含蓄,言辞沉稳,已经没了以往一贯的谨慎与胆怯:“先等她老人家消消气吧。”
觉察到那两人的视线一直停在他牵着的孩子身上,目光中还带着探究和疑惑,青玄垂下头,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那付云川交托给他的痴儿。说到底,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刚长醒的大孩子,即便是有着非同寻常的经历,此刻也定然料不到这两个道貌岸然的老油条在想些什么污七八糟的!至于这个痴儿叫什么名字,似乎从没有人提起过,若是细细想来,似乎是不能姓赵的,姓付也不太合适,为着好记,他索性便就给取了个小名儿叫“肉肉。”
“青玄,这个孩子——”空蓝终于忍不住了,指着肉肉,手指还在兀自抖个不停:“他是哪里来的?”
虽然肉肉能跑能跳,看起来绝不是个刚出生的婴孩,可是,仙境之中,怪事素来是层出不穷,无奇不有的。想当年,太乙救苦天尊的弟子三坛海会大神,便是孕期三年,丑时而降,一出生就会跑会跳会叫爹娘,所以,在空蓝和木斐的认知中,千色本是妖身修行得道,即便是一夕有孕,第二天就产下这么个大胖小子,那也是绝对有可能的!
“这是故人之子,托我代为照顾。”青玄琢磨着若是一说开去,师伯师叔定然又会追问个不停,便就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,尔后,他眨眨眼,满脸疑惑:“怎么了?”
“还好还好!”空蓝吁了一口气,木斐也像是放下心来一般抚了抚胸口,两人对望了一眼,凑到一起嘀嘀咕咕,说些乱七八糟的——
“我就说嘛,怎么可能这么快连孩子都有了……”
“我看呀,说不定压根就还没出那事……”
“青玄到底还是个凡人,这么嫩的一块肉,啧啧……”
“师妹该不会是于心不忍,下不了口吧……”
真说得上是屎壳郎遇上拉稀客,他们俩压低了声音交流着心得体会,还时不时心领神会地挤眉弄眼。
因着他俩声音极小,有意避讳,青玄自然是听不太清的,不过,对于某些敏感的词汇,他多少还是有些觉察的,只不过,此时此刻,趁着这机会,他更急于知道的是与千色有关的那个人。
“师伯,师叔,风锦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确定师父不在附近,所以,他也不用担心犯了师父的忌讳,只管凑上前去,询问两个定然知道内情的老家伙。
像是被那个名字给惊了一惊,空蓝和木斐立刻噤了声,结束那乱七八糟的胡猜乱侃,不由得喉头一紧,心坎蓦地一震,双眼死死盯着青玄,思绪仿似被一下子给炸得没了准星。
“青玄,你是怎么知道风锦的?”好半晌之后,他俩再次对望一眼,互相递了个眼色,木斐这才舍琴而起,尽量放缓音调,有意掩藏方才的惊诧,让自己看起来和平素一般悠闲潇洒。
可以笃定的是,千色对风锦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,依着她那冷傲的性子,绝不可能向青玄提起这个人。而青玄与风锦之间的纠葛,他们当年也多少从白蔹那里知道了一些,所以,他更怀疑的是,青玄既然提起了风锦,那么,对十世之前的一切,又了解多少?
青玄并不是个傻子,又怎么会看不出空蓝和木斐此刻想要刻意隐瞒?
只不过,刚刚上山之时,他便就与师父一起远远听到酒痴在高声说什么“风锦”、“相好”,还有什么“脸色难看”之类的,他也多半猜得到,师叔师伯也是不怎么待见这人的。只是,若真如小师叔说得那样,那风锦为了神霄派掌教一职负了师父,那么,如今又怎么会在意师父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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