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晚子时, 青玄便就带着死皮赖脸硬要随行的凝朱,乘着赵晟准备的小船,去了宁安河上。
夜凉如水,深秋的月华被层层叠叠的云雾掩着, 整个安宁河上一艘船也没有,水上笼着一层寒烟,如纱如烟般恬淡轻盈,带着点令人战栗的森冷。也不知从何处传来幽幽的调子, 飘渺若无根的浮萍一般,断断续续,隐隐约约,在空旷的河面留着极轻却也极悠远的尾音。
若是换作五年前, 青玄或许会被这诡异的气氛给吓得手脚如同打摆子一般颤抖不停, 汗毛直竖, 草木皆兵,可现在, 他冷静少语, 握着乾坤剑面色如常, 很是沉得住气。
跟在师父身边的这五年,他确是学了不少的本事, 每当要出东极补充粮食之时,他也总会借着这些机会去收拾一些为患人间的藤精树怪妖魔厉鬼, 一来可以长些见识, 而来, 也算是练练手。
说实话,他第一次独自除妖卫道时,面对的虽是一个道行不过三百年,刚刚能化为人形的灰狼精,可是仍旧挂了彩。那灰狼精知道自己生吃了不少活人,定是逃不过惩罚,便就特别凶恶勇悍,妄图做垂死挣扎。以他当时的修为来说,要应付起来的确有些难度的,可最终,凭着一股不怕死地凶悍劲,他到底是收服了那灰狼精。
如今想想,那时,他只不过是回忆起自己曾经躲在师父身后战战兢兢的窝囊相。
是的,他不可能永远躲在师父的身后,做一个被保护的孩子。总有一天,他要用自己的手保护师父,总有一天,他会豪气干云顶天立地地将师父护在身后,再不让她受任何委屈!
想起了师父,青玄微微闪了闪神,看了看一旁的凝朱,发现这小花妖趴在船舷边上,不断左顾右盼的,东张西望,似乎很是兴奋,遑论眼神还是表情,都如同期待什么新把戏似的,巴不得下一瞬就蹦一只鬼出来。
她没见过鬼么,照照镜子不就得了?反正,妖魔鬼怪不都是一路的亲戚么,难不成,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修仙的了?
看着光景,那闹鬼的传闻多半是道听途说,信不得真了。青玄正打算唤那划船的艄公将船给掉个头,划回宁安王府去,突然见到河岸边的柳树下站了个人。
那是个女子,一身嫁衣喜服,手里拎着两串锡箔的元宝,傻傻地站在那里,愣愣地望着水面,如同一座雕塑,可发丝却随着夜风斜斜地飘飞,令人毛骨悚然!
那究竟是人还是鬼?
青玄心念一动,正打算探个究竟,不料,那女子却突然抬起头,望着他们所乘的那艘小船,如同受了什么惊吓,恐慌地瞪大眼睛,尖声乱叫,歇斯底里:“啊!有鬼!有鬼!”
大半夜的,她这么一尖叫,那效果实在是堪称震撼,反倒把青玄给叫懵了
凝朱兴奋地一跃而起,四处张望,急急地高声询问:“哪里有鬼?!鬼在哪里?!”
她这么一搅合,吓得那摇船的艄公也赶紧将船摇到了岸边,扔了船桨便跃上岸去。
“有鬼!”那女子抖抖索索,手指指着船尾处,咽了咽唾沫,声音颤抖着回答:“方才就在那里!”
青玄随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,只见船尾处亮着一盏灯,脉脉的河水静静地流淌,别说是鬼,就连一个漩涡也没看见。“真的有鬼?”他一边静静打量着眼前这个诡异的女子,总觉得她倒只有三分像人,却有七分像鬼,原本微皱的眉已是渐渐深蹙了起来,神情越发凝重。沉吟了片刻,他将眉宇不动声色地舒展开,压低声追问道:“那鬼是什么模样?”
“一身红衣……披头散发……没有脸……只露出半个身子……一直漂在你们的船后头……女鬼……”那女子微微瑟缩着,急急地蹲下身子去捡地上散乱的元宝蜡烛高香,似乎很是惊慌,说得有鼻子有眼的:“然后,一下子就不见了!”
难道,真的有鬼?青玄不禁狐疑,自认也算是碰见过不少的厉鬼,倘若这女子所言非虚,可方才他却为何一点的鬼怪气味也没有嗅到呢!?
凝朱眼尖地看出了青玄神色的狐疑,立刻从头到脚将那蹲着拾东西的女子打量了个遍。末了,她蹲下身去,和蔼客气地帮着捡拾那些散落的钱纸香烛,装作不经意地询问:“大半夜的,你怎么穿成这种模样,一个人孤身在此?”
那女子并不回答,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。好一会儿之后,她似是已经镇定了下来,从凝朱手里将钱纸香烛一把扯过去,似乎有些油盐不进,并不乐意凝朱好心帮忙。
“这不是素帛么?”这时,倒是那艄公认出了这个女子,言明了她的身份来历:“她是东城炒货店老板的女儿——对了,今日好像是她娘亲的忌日,她这副模样,想必是来河边为她娘亲烧点纸钱元宝之类的,拜祭一番。”
拜祭亡灵?
真的这么简单?!
青玄看了看那素帛一身的嫁衣喜服,心中狐疑更甚。众所周知,拜祭亡灵宜着缟素,可这女子一身的喜红,怎么看怎么别扭!
“要烧纸钱元宝拜祭,去哪里不行,为何偏要来这河边?”同青玄交换了一个眼神,凝朱揣度地转了转眼珠子,故意将声音微微扬高,肆无忌惮地开口:“这么大半夜的,她还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在这里晃荡,也不怕吓到人?乍一看,我还以为她是鬼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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