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郎太和铊屋兄弟在现场目睹了一切,算是破坏了规矩。所以,除了他们亲眼所见的事,不得过问进一步的详情。
“母亲马上便离开村子,偶询问一平阿舅,只换来一顿骂。”
“想必您十分难过吧。”
“毕竟还只是个孩子。”信右卫门应道,“况且,偶一直很窝囊。”
所以才会抱着这个谜团长大成人。
“刚刚提过,这次在下到江户任职时,母亲已有病在身。”
“是的。”
“可能是长久隐瞒,于心不忍,母亲暗中向在下和盘托出。话虽如此,母亲也只晓得前一任玛古鲁笛使者告知的事。”
玛古鲁笛使者是吧。
“一平阿舅曾谈起,玛古鲁是卑鄙的野兽。其实是他认为这么想比较好。”
实际上,还有一种说法。
“据说,玛古鲁是由恨意形成。”
该藩国大肆开垦山林前,人们靠打猎和制炭勤俭生活。那时,山民苦于领主的苛政,不是被赶上战场,就是饥渴而死。他们的怨念化为玛古鲁,出现在人世间。
“既是这样,就不能杀害玛古鲁。仇恨杀不尽,再怎么斩杀,都无法根绝。”
倒不如说,愈是杀害它,恨意愈浓。
“因此,玛古鲁的仇恨,要让它用啃食自己的方式消除。”
不过,恨意还是无法根除,所以玛古鲁仍会复生。经过一段岁月后,卷土重来,一再反复。
“母亲是将当时领主的旗印,颠倒写在玛古鲁身上。”
阿近颔首,胸口的翻腾终于回归平静。
“担任玛古鲁笛使者的女子,都是诞生在固定的人家或村庄吗?”
“的确,她们大多是诞生在玛古鲁会出没肆虐的地方,但和家世、血缘毫无关系。担任玛古鲁笛使者的母亲,不见得会生出吹玛古鲁笛的女儿。”
阿近一惊。
约莫是看出阿近的心思,信右卫门微微一笑。
“如您猜测,偶很担心日后妹妹会不会继承母亲的职务。母亲体恤偶,坦白告知此事。”
“那么,令妹……”
“她当不了玛古鲁笛使者。”
当不了。话中有另一层含意,他的妹妹逃过一劫。
“要怎么判定?”
“一开始提过,藩国里会热闹地举办女人才能参加的庆典。”
噢,原来是这么回事。
“女孩一到六岁,就会教她们吹指哨,并要她们吹来听。听过马上就能明白。”
“可是,终究只能在没有玛古鲁的地方测试吧?”
阿近十分诧异,信右卫门回答:
“没错。选中的女孩是否能收服玛古鲁,届时才能见真章。我娘虽然学会玛古鲁笛的绝技,但那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识玛古鲁肆虐。”
那么,信右卫门的母亲是冒着生命危险,仅仅仰赖继承的智慧和绝技,与玛古鲁对峙。
这是何等过人的勇气啊。
“赤城大人,令堂真是……”
阿近一顿,不禁打了个哆嗦。看到她的神情,信右卫门慌忙倾身向前,补充道:
“不过,选中的女孩吹的玛古鲁笛是否管用,在没有玛古鲁的地方也能测试。”
因为对人也管用。
“听到母亲吹的玛古鲁笛,偶会全身扭曲,直冒鸡皮疙瘩,一平阿舅则是呕血。当时在场的男人都一样,有的流鼻血,有的头昏眼花。在那之后,铊屋的当家足足卧床半个月。玛古鲁笛的威力,就是这么强大。”
若依某个女人教导的方式吹指哨、以喉音唱歌,周遭的人会出现这些反应,表示这女孩是玛古鲁笛使者。反过来看,除此之外,在正式与玛古鲁对峙前,也没其他辨识方法。
这是何等煎熬、何等可怕的事啊。经年累月的恨意,并非只凝聚成玛古鲁。这项绝技,以及代代传承下来的秘密,不也是吗?阿近不禁思索着。
然而,如同一平阿舅说的,开垦山林、在此生活的人们,无法舍弃山林,得想办法活下去。
“母亲携带的那个像香炉的容器,其实是胭脂盒,装的也是胭脂。只是,在收服玛古鲁时,掺进玛古鲁笛使者的血。”
那血的气味,会让玛古鲁变得安分。
“一旦玛古鲁啃食起自己后,往往还没啃完就死了。至于剩下的身体……”
“嗯,会怎么处理呢?”
“在尼木村一带,按照规矩,会埋在宗愿寺那座山的山顶。所以,平常禁止上去。”
山顶确实不时会刮起强风,但不仅仅是此一缘故,那里也看不到鸟和兔子的踪影。
阿近重新端详赤城信右卫门细致端正的五官。
“令堂过世时,只能由女人送终,这也是规矩吧。”
“是的。玛古鲁笛使者不止一位,但真正收服过玛古鲁的使者,尤其受人尊崇。”
肩负相同职责,面对相同恐惧的女人,一起为收服过玛古鲁的女人送终。
“不过,您还是希望能送令堂最后一程吧。”
话一出口,阿近自觉说了不该说的话,不由得低下头。
信右卫门又吸起鼻涕,伸手轻抚便服的衣领。
“母亲嘱咐我,不要忘记到小吉坟前上香。”
她的意思是,那名糊涂的寺内长工是一郎太的救命恩人,绝不能忘记他。赤城家的光惠大人,是有善心的女中豪杰。
阿近替信右卫门换过热茶。信右卫门倾听着寒风轻敲“黑白之间”纸门的声响。
“其他藩国的人想必会纳闷,为什么偶们要住在这样的山林中。”
当时,一平阿舅曾告诉一郎太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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