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早朝。
陈柏一入殿,不少官员涌了上来。
数量竟然比昨日的还要多。
不少观望派也加了进来。
案子水落石出,乔家人害死了苏桂。
而苏桂是陈柏的结发妻子。
虽然新婚当日就被掳走,从这一年多以来陈柏的消沉来看,他对苏桂的感情并不浅。
那就意味着,陈柏会同乔家势不两立。
陈柏接连立了两件大功,一跃成为天子面前的大红人。
趁着他还没有完全得势的时候巴结,等到他一朝成为人上人,还有他们什么事儿?
此时陈柏要对付乔府,有这些同僚的拥护,对他只有好处,没有坏处!
届时,他们只需等着拿好处就是!
自古以来,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!
虽然被归为鸡犬,有点伤面子,但能分一杯羹,面子又算个啥……
朝官个个谄笑、哈腰,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。
陈柏却不买账!
他依旧杵在大殿中央,抱臂闭上了眼睛。
人群一见无望,纷纷转头,围住了刚到的苏祁。
苏祁下意识捂了下疼痛的腚部。
今日大雪路滑,苏祁下了马车,一只脚刚入宫门,“哧溜”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。
一把老骨头了,走个路都能听见骨头咔嚓作响,这一跤,差点儿将他送走。
如今腚部还隐隐作痛,看见笑靥如花的同僚,苏祁只觉得腚部痛得更厉害了!
好在天子莅临,救了他一命。
天子稳坐龙椅,扫了一眼群臣,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陈柏身上。
“陈爱卿,冤案已结,爱卿能否预测出,大雪何时会停?”
天子何时叫过一个年轻朝官为“爱卿”,其中的青睐之意再明显不过。
只要是个人,都知道顺坡下驴。
陈柏一掀衣摆,直直跪在天子面前,铿锵出声:
“陛下,冤案并没有了结!”
大殿顿时哗然。
这陈柏,尸体是他找的,凶手当着他面抓的。
转身就给自己一巴掌,言称冤案还没有结。
真是不将自己的脸当脸了!
乔庄强忍着怒火,站了出来。
“陈副监,老夫明白,你痛失爱妻,心里悲痛,孽子做下错事,已经入狱,一命换一命!
你还紧抓着不放,难道准备要乔府上百口的性命陪葬不成?”
朝官纷纷变了脸色。
落在他们耳里,陈柏就是利用职权,以权谋私,公报私仇的小人!
天子的面上明显带上怒容。
“陈柏,冤案为何未结?”
“真凶还没有抓到!”
“好,即便如你所言,会有什么后果?”
“雪压储秀宫!”
朝臣齐刷刷看向了乔庄。
天子新近宠幸的丽妃就住在储秀宫。
而丽妃是乔庄的义女。
陈柏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,桩桩件件直指乔府。
乔庄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痛哭流涕。
“陛下,您要为老臣做主啊,老臣刚失去一个儿子,如今马上又要失去一个女儿,老臣实在是承受不住!
丽妃娘娘温柔懂事,可是老臣的心头肉啊!”
乔庄当众放声痛哭,好不伤心。
不知道的,还以为丽妃是他的嫡亲女儿呢!
天子想到丽妃的温柔、乖巧,瞪了一眼陈柏,倏地站起身。
早已忘了找真凶才是当务之急。
“那就拭目以待,看看你这位能人预测的准不准?”
天子扔下一句话,头也不回出了金銮殿。
苏祁看了眼远处的陈世卿,有些心疼起这个老腐朽来。
有陈柏这样的儿子,脑袋天天都要系在裤腰带上过日子!
一些朝臣可没有苏祁这么善心,瞥一眼陈柏,冷着脸转身离开。
——四海升平不好吗,非得天天折腾得乌烟瘴气!
莫非你是哪吒下凡,大闹人间来了?
朝臣出了宫,雪越下越大,整个天地白茫茫一片,一射之外啥都瞧不真切。
这一日,长安城百姓比平日睡得都要早。
家家缩在热炕头上,闲话家常的间隙,咒骂着糟糕天气,还有罪魁祸首——乔府。
夜半,几匹快马疾驰而过,直奔皇宫。
沿街的百姓纷纷亮起了灯,猜测着大齐哪里又不太平了!
等到天擦亮,一道消息不胫而走。
储秀宫被大雪压塌了!
老百姓个个瞠目结舌——
料中一次,那是已经是神人,没想到陈柏竟然接二连三料中了三次。
莫非他真是神仙下凡,有通神的本领?
乾清宫里,天子赵苟更是气炸了肺管子。
他打算打压打压陈柏的傲气,不但暗中移走了丽妃,还命人将储秀宫前前后后的门窗、红柱都加固了一遍。
就差点命太监爬上房顶,扫掉积雪了。
谁也没想到,储秀宫外的一个大槐树,被虫蚁蛀空了树干,大雪夜倒塌,压塌了储秀宫好几间屋舍。
唉,千防万防,大槐树难防!
另一个差点儿气出病来的,便是乔庄。
早朝听到陈柏的奏报,他心里有些发毛。
特意留下一干大臣,在弘文馆处理公文。
事了,雪势丝毫不见小,众人一商议,决定歇在宫内的弘文馆。
反正这样的事儿,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。
入夜,乔庄借着方便,暗中吩咐心腹,细细查探了一番。
就怕有人心怀鬼胎,趁机使坏,打压乔府。
心腹回禀一切正常,乔庄一颗心才落到实处。
他刚躺下,眼睛还没有阖上,一声巨响在暗夜里炸响,吓坏了宫人。
乔庄大氅都没有来得及披,火急火燎赶到储秀宫外,就看见几丈高的大槐树压在储秀宫的房顶上。
四周围了不少宫人,杵在大雪里,都有些手足无措。
面前的大槐树实在太大了,树干几个人合抱才能勉强围住。
一个小太监浑身是血被宫人抬了出来。
同时赶到的,还有太监总管赵世全。
赵世全看了一眼受伤的太监,吩咐宫人抬去太医院。
转身朝乔庄虚虚打了个千儿。
“乔大人,陛下宣见!”
乔庄忙不迭跟上,顶着大雪朝乾清宫赶去。
一路上,乔庄的一颗心都始终悬着。
赵世全等同于天子特使,何曾对自己这般敷衍!
看来,苏烟的案子,让天子对他们乔家生出了芥蒂。
他还是大意了!
当今天子,将名望看得尤为重要。
而苏烟的案子,乔府成了一把利刃,划开了粉饰的太平,露出了最真的民情。
听惯了歌功颂德的天子,怎么能受得了!
这个怒火,势必要发泄出来。
之前,他心里明镜似的,天子打算拿陈柏撒气。
过了今夜,他有些不确定了。
乔融和乔府,他只能保住一个……
念及此,乔庄直起了腰身,看着远处昏暗的烛火,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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