排排坐,吃果果。
现下乐群堂里,就有点这个意思。世子将众人的称呼,都换成了“王七郎”、“沈大郎”之类,气氛倒是熟络许多。
又叙起年齿来。
蒋麟、陈赤忠、沈鹤轩同庚,都是十五岁,只是月份不同;王琪、刘从云、吕文召都是十四;世子十二,道痴十一,陆炳九岁。
陆炳不算,外来的六伴读中,只有道痴年纪幼小,偏生又安安静静,没有半点顽皮刮噪,即便穿着俗家衣服,可仔细留意,还是有些出事人的影子。世子便与之多说了两句,陆炳也因年纪与道痴最相近,对他最为关注。
旁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,毕竟相差三、四岁,他们看道痴就是小孩子。
原本见他个头只比王琪矮一点,还以为彼此年纪差不多,叙起年齿后才发现差这么多,众人就将其与陆炳归入一类,就是小弟弟。
加上道痴先前同世子对话说提及“打小养在寺中”,众人心中便各自脑补一番,无非是嫡母不容之类,倒也说明他为何从显宦人家过继到寒门。
年纪最幼、身份最卑,要是与之计较,反而失了自己身份。原本因排位之事,心有不满的吕文召,也不再盯着道痴,反而向世子与陈赤忠使劲。
觉得世子“不识人”,又觉得陈赤忠少了风骨,不配坐在东二位置。
蒋麟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,不过奇怪的是,他只瞪了道痴一眼,便冲王琪使劲去了;随后,世子与沈鹤轩聊得投机时,他望向沈鹤轩的眼神便开始不善。
道痴抬了抬眉眼,这个蒋麟的反应委实奇怪,怎么看都不像过来见同窗,倒像是疯狗似的,逮谁咬谁。满眼满脸的敌意,所为何来?这般焦躁,像是有什么不安。
要说嫉妒沈鹤轩俊秀风流,勉强也说的过去;可对王琪的敌意,就有些没头没脑。或许这其中,有什么自己不知晓的隐情。
想着蒋麟是兴王妃的娘家侄儿,王琪是兴王夫人的娘家侄儿,妻妾不合带着小一辈相对的话,不过那样的话,自己这个王家人,当不能幸免才是。
还有世子,对于蒋麟这个表哥只是淡淡的,反而不如对陆炳热络。
道痴安静地看戏,旁边的王琪趁着旁人没注意,凑过来,压低了音量道:“二郎,陆炳虽是世子乳兄弟,可并非王府下人,他家有世袭武职。他既与你亲近,你不防多亲近。”
道痴看了他一眼,道:“多谢七哥提点。”
王琪露了几分得意道:“你是我弟弟,我不提点你,提点谁?”
道痴小声道:“七哥同蒋二郎莫非有嫌隙?”
王琪苦着脸道:“他是王妃嫡亲侄子,吴夫人的命根子,谁敢招惹他?要说有什么过节,不过是哥哥六、七岁还不懂事,在王妃屋子里多吃了半碟他霸着的糕,气的他满地打滚……”说到最后,自己都忍不住闷笑几声道:“这小子现下人模狗样,小时候也是混世魔王。”
兄弟两个正说着悄悄话,就见黄锦见来禀道:“殿下,范宜人来了。”
世子听了,立时从座位上起身,陆炳与蒋麟也跟着起来,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坐着。
门口的小太监挑开帘子,进来一个面庞微红的高壮妇人,身上穿着襦裙,头上只插了两只扁钗,收拾的利索朴实。
可是众少年无人敢小瞧。“宜人”二字,可不是随便叫的,只有丈夫是五品官的外命妇才能得封“宜人”。
王府上百属官中,最高的也不过是正五品。
身为有品级的外命妇,却能出入府学,并且得世子敬重的,便只有一人,王府仪卫司仪卫正千户陆松之妻、世子乳母范氏。
果然,世子口称“乳母”迎上前去,在范氏屈膝道福前,将其亲手搀扶起来。
“殿下,妾身来替王妃过来传话。”范氏道
世子正色道:“不知母妃有何吩咐?”
范氏环视众少年一眼,笑着道:“王妃使人预备了酒席,说是要给诸位小公子接风,请世子代为招待作陪。妾身惦记着想要看看殿下的新同窗,才主动请缨过来传话。”
世子神情缓下来,道:“倒是孤疏忽,幸好母妃想的周全。”说完这话,便对范氏将众人介绍一遍。
道痴发现,范氏打量众人时,有所侧重,对王琪与沈鹤轩两个打量的最久。
对范氏将众人介绍完一遍,世子对众人道:“这是孤乳母范宜人。”
众人少不得躬身见礼,范氏点头回礼,而后对世子道:“话传到了,人也见着了,妾身先回王妃跟前回话去。稍后,周嬷嬷会带人将席面送过来。”
世子道:“外头天正热,乳母怎地也不叫人撑伞?要不乳母先吃口茶歇歇,叫人取了伞再回去?”
范氏笑道:“不过是几步路,哪里就晒着了?权当是溜达。殿下留步。”
到底是送到门口,目视着范氏身影不见了,世子才带了众人回转……
继续排排坐,继续扯闲篇。陆炳到底年纪小,有些坐不住,就走到道痴椅子后,用手指捅了捅他后腰。小声道:“王二哥,我还没逛过你们的屋子,能去见识见识么?”
道痴正坐得有些不耐,自是乐不得陆炳这般说,同世子说了一声,便同陆炳出了乐群堂。
进了道痴的屋子,陆炳有些兴奋,里里外外地看了又看,满脸艳羡道:“要是这边有八间厢房就好了,我也搬过来,有自己的屋子多好。”说到这里,吐了吐舌头道:“我不是嫌弃我弟弟,只是他太闹了,没有半刻安静。理他也闹,不理他也闹,真是愁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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