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大包厢里坐的都是相处了三年的同学老师, 席间推杯换盏热络非凡,陈孑然在8班当了三年的透明人,谁也不熟, 只安静坐在和顾茕并排的角落里,埋头吃菜,遇到可口的味道, 不忘给顾茕也夹一块, 悄声说:“这个好吃, 你尝尝。”
班长坐在陈孑然的正对面, 眼尖瞧见, 故意拿她们打趣, “陈孑然, 你上学那会儿就跟顾茕跟班似的,怎么现在不光像跟班,还像顾茕小媳妇儿了啊?低眉顺眼跟在她身边就算了,怎么她连吃饭都得你给她夹菜?你们关系够好的啊, 怎么, 你不会真成了她小媳妇儿了吧?”
陈孑然以为自己存在感低,没人会注意自己,没料到被班长当中戳穿, 一时间整个包厢里的同学老师都饶有兴味地朝她们这边打量, 陈孑然慌了神, 筷子夹的一块酥肉正要放在顾茕碗里,此刻是放下也不是, 收回来也不是, 嘴唇嗫嚅着, 脸也刷地红了, 握筷的手抖了抖。
正在难堪之际,顾茕轻笑一声,提起筷子,轻轻巧巧就把陈孑然夹的那块酥肉拨进自己碗里,又漫不经心冲四周一扫,那些好奇的目光立刻收了回去,不敢乱看。
顾茕把陈孑然夹给她的酥肉送进嘴里慢慢嚼了几下,咽下肚,抽了张纸巾优雅地擦擦嘴,又顺手捏成纸团,冷不丁朝兴致勃勃看戏的班长砸了过去,笑骂:“就你多事,一桌子菜都堵不上你的嘴。”
班长早有防备,笑嘻嘻地躲过,“我又没说错什么,大家伙瞧陈孑然那一脸贤惠样儿,给你添茶、夹菜,连吃饭前的餐具都是她给你用热水烫过一遍,又擦干净了才递到你跟前的,不是真心疼你的人,谁会替你做到这一步啊,那个谁,刘浩轩,你对我能这么着么?”
莫名其妙被点名的刘浩轩高声嗤笑:“想美事儿吧你!”
引来众人一通哄笑。
班长若无其事道:“看见没,顾茕,快从实招来,你和陈孑然到底什么关系?你该不会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吧?”
陈孑然被班长一通话已经说得满脸通红,抬头都不敢了,顾茕懒洋洋靠着椅子背,环起手臂,朝陈子莹那边努努嘴,“她亲妹妹在这呢,用得着我么?”说罢又扯了扯嘴角,“她就是我小媳妇儿又怎么了,碍着你们什么事了?”
顾茕是个很自我的人,向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,自己爽了就行,陈孑然遮遮掩掩的不好意思让别人发现她们俩的关系,顾茕偏要说出来,大方告诉这些好事者,没错,我就是喜欢女人,就是和陈孑然在一起了,怎么着?看不顺眼有种过来打我啊?
陈孑然诧异地抬头,看向顾茕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感动,还有崇拜。
她没想到顾茕会这么坦然就承认了。
陈孑然从没对顾茕说过,她在顾茕面前是自卑的。顾茕太好了,不论相貌、出身、为人处世……可以说陈孑然方方面面都配不上她,陈孑然没想过和顾茕的关系能公开,一来世俗的眼光不允许,二来就她这种人,和顾茕偷摸谈恋爱已经是幸事了,顾茕会愿意对着别人承认她们的关系么?陈孑然想都不敢想。
顾茕偏就这么轻轻巧巧地说出来,脸上没有任何的丢脸,或者难堪,就好像陈孑然能和她在一起,是天经地义的事,稀松平常,别人管不着。
只有陈孑然知道,这一点都不平常,她在人生的前18年,都被人当成丢脸的包袱。
爸妈出门访友,带的永远是可爱伶俐的妹妹;上小学时班上没有小朋友愿意跟她玩——因为她穿的衣服、背的书包,永远是班上最破的。
到了上初中,陈孑然有一个从初一一直同桌到初二的男同学,两人都挺内向,接近两年,说过的话一双手就能数过来。有一次班级测验,那个男同学的笔没墨水了,急得直冒汗,陈孑然偷偷把自己唯二两支水笔中的一支借给他,男同学因此感激,事后二人熟络了一点,上课来不及记的笔记也会互换着抄一下。陈孑然以为这就算朋友了,开心了好几天,谁知突然有一天,陈孑然偶尔在走廊里听到他和别的男生闲聊,提起了自己。
陈孑然顿了脚步听了两句。
“喂,你最近和那个陈孑然走得挺近啊,该不会是喜欢上了她吧?”
“你别恶心我了,谁会喜欢上她啊?长得丑,性格还蔫,我是想追她妹妹陈子莹好不好?哎,哥们儿,你觉得我有戏么?”
“就你?哈哈哈……”
后面的话陈孑然一个字也没听到了,她脚步僵硬地站在原地,烈日炎炎的夏天,她整个人好像掉进冰窖里。
她以为的朋友,其实人家当她连熟人都不是,之所以和她热络起来,不过是因为她有个顶优秀、顶漂亮的妹妹。
羞耻和自卑的尴尬感从脚底蔓延至全身,她为自己的没有自知之明惭愧得动弹不得,低着头抠紧自己的手掌心,回忆这一段时间来自己对男生的示好,她以为她在释放善意,那男生表面微笑着,说不定心里恶心得想吐!
那一天,陈孑然终于明确地知道,自己果然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。
不,这个词还不够明确,准确来说,她是一个让人打心底里厌恶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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