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长治郎百思不解、仅能暗藏心中的谜团。
“一旦做了那个梦,便会寻获下落不明的亲友。投靠山庄的其他人有类似的遭遇吗?我非常在意。阿清婆婆似乎有同感,暗中向周遭的人打探,仔细聆听他们的状况,但没人和我一样。”
长治郎感到十分不可思议。
“为何只发生在我身上?亲人下落不明,心中难过痛苦的,并非只有我。”
说到这里,长治郎莞尔一笑:“我没别人可问,便缠着阿清婆婆:‘为什么我会遇上这种事,婆婆一定知道吧?快告诉我原因。如果你不告诉我,我就去问别人。’”
阿近跟着笑了,孩童会有这种反应也无可厚非。
“阿清婆婆怎么说?”
“碰到困难,就请船主帮忙。”长治郎回答,“这是当地居民的习惯,阿清婆婆也不例外。”
——这是拜船主的威仪所赐。
“她并非信口胡诌。传闻三岛町的船主家,代代拥有千里眼。建造那座山庄的前任船主,当家三十多年,总能提早三年预言何时会大丰收、何时会闹鱼荒,从未失准。”
阿近连连点头附和。
“继承此种血脉的人物居住的山庄,或许暗藏着意想不到的神通力。”
——山庄本身就像神明一样。
“阿清婆婆认为,山庄怜悯我这个孤儿,一发现我的同伴,便施展神力通知我。”
所以,长治郎看到的,不全然是“梦境”,可能是预知未来的幻影。这也是千里眼的能力。
“我不懂什么‘千里眼’‘神通力’,只觉得好似神奇的机关。”
——这座山庄该不会设有自动机关吧?
“您小时候看过自动机关吗?”
阿近一问,长治郎登时飞越四十年的岁月,变成小长的神情,点点头。
“恰恰在土石流来袭的一年前,一群流浪艺人来到三岛町,借自动机关进行表演,盛大演出约半个月,颇受欢迎。”
长治郎和要好的三个玩伴,都央求父母带他们去看表演。
“没有黑子[2]帮忙却会动的人偶剧,以及四季的花朵和景象依序变化的幻灯片。如今看来,或许会觉得是平凡无奇的机关,但在渔师町的孩童眼中,是非常吸引人的稀奇表演。”
当时最年幼的小千,记错了“机关”一词。
“她老说成‘鸡冠’。”
鸡冠——光念就觉得可爱。
“我恍然大悟,没错,这是一座‘鸡冠山庄’。”
虽然是一个寂寞孩童的猜想,长治郎却精神一振。
“再来就是小千了,我默默等待着。”
这次等待了好一段时日。长治郎看见小千家的幻影,五天后才找到小千的遗骸。
“小千家是第六间店,理应叫‘六目屋’,但他们取谐音,命名为‘和睦屋’[3]。”
小千的遗骸是渔夫在海上撒网时寻获的。“和睦屋”仅有老板娘保住一命,身受重伤,躺在救难小屋里。后来找到小千的遗骸,长治郎才得以见老板娘一面。
“在梦里……在鸡冠山庄呈现的‘和睦屋’幻影里,您也和小千玩捉迷藏吗?”
鲤鱼旗似的目光一阵游移,接着合上眼:“小千不擅长躲藏,总是一下就被找到。”
在幻影中,小千躲在壁橱里,不时轻轻打开门偷看,长治郎马上得知她的藏身处。不过,这次一样无法摸到她的手。
——小千,发现你了。
长治郎说着,打开壁橱拉门,里头空无一人。接着,传来小女孩的笑声,幻影消失。
“那一次很特别,我醒来时仍是半夜。”
阿清婆婆不在身旁。睡梦中,长治郎被幻影引出宅邸,来到连接山庄主屋与别屋的廊道上。
“我独自站在池畔。”
长治郎惊讶地直眨眼,发现自己的脸映在池面上。在那之前,似乎还映着其他人的脸。
“小道、小初、小千,他们手牵手望着我。”
一阵夜风吹皱池面,长治郎打了个寒战。抬头一看,满天星斗晶亮闪耀。
“隔天一早起床后,我再度前往那个地方,发现因大雨混浊的池水,变得清澈透明。”
俗话说,孩子的童心能感受到不同的事物。
“于是我想,这是不是代表一切都结束了,灾厄已全部过去?”
而失去的事物,再也无法追回。
长治郎突然冒出一句“恕我不客气”,像孩童般直接拿起金锷饼,放进嘴里,咬了一口。
阿近为他重沏新茶。
“这是小道最爱吃的。”长治郎边嚼边说。
“她喜欢金锷饼吗?”
“是的。不是糯米团子,她的口味与其他孩子不一样。”
虽然是凑巧选了这款茶点,却仿佛冥冥中有人在引导,阿近内心颇受震撼。
“真好吃。”
长治郎微微一笑,抬起眼。
“之后,我继续在山庄住了一个月。”
“和睦屋”的老板娘痊愈后,十分同情在灾难中幸存、无依无靠的长治郎,四处替他奔走。
“老板娘有个远房亲戚,经营一家杂货店,还担任岸和田藩的御用商人,他们收养了我。”
商号正是“大阪屋”。
“他们有两个儿子、三个女儿,家中人丁兴旺,其实不需要养子。”
善良的他们同情长治郎的遭遇,接纳他为家中一分子。
“内人是大阪屋的三女。我二十岁、内人十七岁那年,我们结为连理,分家自立门户。做一模一样的生意不是办法,我们决定贩售白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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