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什么嘛,真没礼貌。
阿胜与半吉在交谈,所以没发现。好险。
“又多了一个喜欢怪谈的年轻姑娘,可当您的同伴。”
青野利一郎在一旁优哉游哉道。他并无恶意,只是想说来了一个年轻姑娘。
但阿近听着,有些不悦。
——和那种姑娘当同伴?
见阿近双唇紧抿,青野利一郎察觉自己多言了。
“啊,阿近小姐不是因为喜欢才主持百物语吧?”
“不,我是喜欢才那么做。”
阿近故意板着脸应道。
“所以,我今天是来学习的。”
没穿长袖和服就好了,这一身看起来和那姑娘一个样。
“您是来学习的?”
“是的,为了增长见识,我想见习别人举办的怪谈物语会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不过,若只是为了学习,未免可惜。如此盛装非常适合您。调皮三人组一定认不出来。”
他提到的调皮三人组是“深考塾”的学生,与阿近相处融洽。他们有同伴住在三岛屋附近,常越过大川到三岛屋高喊“阿近姐姐”,找阿近一起玩。
“啊,不管怎样,那几个孩子都认得出您,所以不该这么说,呃……”
阿近不禁感到好笑。以为他终于要开口称赞,竟然是说穿这一身来学习着实可惜。
“不,希望他们今天认不出我。这一身打扮费了不少工夫。”
青野利一郎益发结巴:“啊,如果是这样,我刚才就没认出来。我都认不出是您呢。改变太大,完全认不出来。”
没必要一直说认不出来吧。这么一来,连我都想开玩笑逗你了。
“哦,真是抱歉。想必我平常都打扮得很不起眼吧。”
“不不不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愈来愈好笑了。不过,我实在不该这么说。
“抱歉,由于不习惯这样的打扮,感觉不太自在,我语气冲了些,还请见谅。”
“不,是我不对。”
阿近嫣然一笑,低头行一礼。青野利一郎紧绷的神色才化去,做出半吉的习惯动作,伸手搔抓鼻梁。
半吉与阿胜聊得起劲。阿近和她一样,略微靠向青野利一郎,与他交谈。
“其他武士也来参加。”
“是啊。这场物语会的主办人约莫十分有信用。和主君家或职务有关的事,不能随便在外面乱说的。”
“三岛屋百物语邀请过的武士,目前只有您一人。”
“日后还会有人上门吧。阿近小姐的奇异百物语已打响名号,连我都看过报道。”
前不久,三岛屋店主的奇异百物语及担任聆听者的阿近,成为报纸上的题材。
阿近慌了起来:“您也看过?”
阿近以为只会在神田一带发送报纸才答应。
“是调皮三人组带回来的。”
确实可能发生这种事,我早该想到。阿近一脸狼狈,青野利一郎微微一笑。
“那种东西,看过就请忘了吧。业者说有助于他们的生意,一再恳求叔叔帮忙。”
阿近极力辩解时,三河屋的老板娘前来。她坐在上座旁的拉门前,恭敬行一礼。
“今日承蒙诸位莅临三河屋,不胜感激。物语会即将开始,如有什么需求,欢迎随时吩咐。”
老板娘退向一旁,改朝走廊方向行礼。一名身高过人的男子走过她的前方,悠然上座。聚集在包厢里的宾客,不约而同鼓掌。
男子屈膝落座,微微低头行礼。
“让诸位久候了,在下是井筒屋七郎右卫门。”
众宾客也颔首回礼。
“虽然是依循往例举行物语会,但在腊月繁忙时节,加上今日天公不作美,从刚才便飘下细雪,承蒙各位齐聚一堂,在此致上万分谢意。”
宾客都惊讶地望向窗外。
“诚如各位所知,本物语会在每年岁末邀大家齐聚,用意在于分享奇闻逸事。没有任何严格的规定,请各位放松心情,暂时远离俗世烦嚣来享受。”
他的说话声充满朝气。
井筒屋七郎右卫门比阿近想象中年轻,约莫三十五岁。
接受半吉的邀约后,阿近在三岛屋内多方打听,略微得知札差那称为“藏前风”的气派习性和作风。但井筒屋七郎右卫门给人的印象,却大相径庭。他身上大黑纹的窄袖和服上悬着一个印笼[7],腰间没插佩刀,发髻也是常见的本多髻[8]。
——札差的潇洒,在于长长的短外罩,长得教人吃惊,就是与众不同。
阿岛如此说过。井筒屋七郎右卫门的短外罩确实是长了点,但他个子高,并不显得突兀。
较引人注目的,反倒是他的五官,可说是面相怪异。一双大眼配上大鼻子,鼻翼翕张,外加一双厚唇。眼角与嘴边的皱纹清楚又深邃,表情一变化,皱纹便鲜活地动起来。尤其是眼角的皱纹,一路从他细长的眼尾往鬓角延伸。
——真像。
真像上座后方壁龛上的那尊毗沙门天。
“大小姐。”
阿胜在阿近耳畔低语。
“听黑痣老大说,井筒屋先生擅长作画。”
阿近轻声回应:“嗯,没错。”
“那尊毗沙门天,该不会是井筒屋先生画的吧?”
“和他长得好像。”
两人互望一眼,点点头。
“每次都是相同的开场白,有些客人或许早听腻了。”
环视在座众人后,井筒屋七郎右卫门以响亮的嗓音接着道。
“话说回来,这怪谈物语会是上代七郎右卫门,即家父创办的。父亲常言,做我们这一行,在一年的生活中,不知不觉会染满市街的尘埃,浑身沾满铜臭,脸和内心逐渐泛黑。那么,不妨像岁末家中大扫除一样,来个心灵大扫除。讲述怪谈最合适,也最有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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