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暂时歇息片刻吧。”
第二位说故事者退场后,井筒屋七郎右卫门双手一拍,几个女侍旋即进入包厢,替火盆添木炭、倒茶、更换烟盆,动作利落。宾客各自离席如厕,或伸展双脚,与旁人交谈。
“外头天色不知如何?”
半吉微微起身,推开一旁的纸门。一股寒气蹿进屋内,夹杂着轻飘飘的细雪。
“啊,看来还有得下。”
好似濡湿的棉花交叠着厚厚的云层,灰中带红。当云层出现这种颜色时,就会降下厚实的雪花。
阿近等人也有女侍前来伺候,帮他们倒热茶,端着盘子请他们享用羊羹和小糕饼。
“听完故事,没人针对内容讨论呢。”
阿胜环视沉静的会场,如此说道。青野利一郎颔首表示同意。
“不像在听怪谈,倒像在听人弘法,大概是主办人喜欢这种风格吧。”
井筒屋七郎右卫门与前排的宾客热络交谈。尽管表情温和,但目光刚劲有力。
“若不是在这种场合与井筒屋先生见面,他一定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人。老大应该最清楚吧。”
阿胜一提,半吉莞尔一笑。
“这个嘛……啊,这位大姐,请给我烟盆。”
“哎呀,您是在转移话题吧。真冷淡。”
两人你一言、我一语,阿近在一旁独自思索着,关于第二名说故事者提到的木桥禁忌。
——桥容易引来不可思议的现象吗?
之前在三岛屋听过的故事中,没有与桥有关的怪谈。
但在搭轿前来的路上,碰到有些奇妙的事情。那也是在即将走上两国桥时发生的。
“阿近小姐,您怎么了?”
在青野利一郎的叫唤下,阿近抬起眼。
“我在想刚刚那个故事。那座木桥究竟通往哪里?桥是容易引来奇异现象的地方吗?”
“大小姐,一点都没错。”
四人皆大吃一惊。不知何时,井筒屋七郎右卫门来到他们身旁,弯着腰,笑脸相迎。他将衣摆拨向一旁,发出清脆的“啪”的一声。
“各位今天听得尽兴吗?老大,谢谢你带来新客人。”
半吉重新端坐:“您这么说,我怎么担当得起……”
“不必拘束。在这个物语会中,用不着客气。”
井筒屋七郎右卫门豪气地摆摆手,转向阿近。
“大小姐,桥原本就架设在没有道路之处。在这层意义上,形同梯子或楼梯。”
“是。”阿近点点头。
“所以,常会召唤来意想不到之物,或通往人世以外的场所。啊,其实这是我从物语会中听来的,现学现卖。”
看着近在眼前的怪异长相,加上炯炯目光,阿近忍不住问:
“召唤来的‘意想不到之物’,一定都是可怕的东西吗?”
井筒屋七郎右卫门侧头寻思:“这个嘛……大小姐,您是不是想到什么?”
阿近回以一笑:“不,我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罢了。”
在这里说出坐轿时的遭遇过于轻率。虽然如此形容有点奇怪,不过,阿近觉得,这就像硬摘下未成熟的青柿子,实在糟蹋。
“哈哈哈。对了,有时人们会嫌我办的物语会死气沉沉,像在办丧礼。”
井筒屋七郎右卫门微微一笑,利落起身。
“不过,大小姐似乎能体会到这场物语会的奥妙。在结束前,请享受甜点,放松心情聆听吧。”
接着,主办人向其他宾客问候,不时被人唤住,寒暄几句后,缓缓走回上座。那对母女仿佛一直在等他离开阿近等人,转头望向他们,又交头接耳。母女俩斜瞄着他们,目光带刺,动个不停的嘴巴不知吐出什么恶毒的话语。尽管听不到,但光看她俩的表情和动作就让人火大。
“咦,她们刚刚好像说‘妖怪怎样怎样’,难不成是‘妖怪还这么嚣张’吗?”
“大小姐,请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阿胜心平气和地开口,轻拉阿近的衣袖。
“这种人我早习惯了。”
“可是,受邀到这种场合,竟然露骨地摆出嫌弃的眼神,对主办人也很失礼。”
“大概是嫉妒吧。”
半吉呼出一个烟圈,接过话。
“嫉妒?”
“井筒屋老爷专程来向三岛屋的大小姐致意,她们觉得不甘心,才铆起劲儿讲阿胜小姐的坏话。”
听到半吉的话,青野利一郎莞尔一笑。
“即使不是如此,您今天这么漂亮,吸引了众人目光,加上听故事时诚挚的神情,主办人想必十分欣慰,连我都与有荣焉。”
“真的吗?”阿近向利一郎问道。
“当然。与其问我,您不如问阿胜小姐。”
“哎呀,连小老师也这样转移话题。大小姐,今天可真无趣。”
“无趣吗?惭愧惭愧。”
四人谈笑时,女侍纷纷离去。拉门阖上,现场转为静默。
“那么,我们开始听第三个故事吧。”
在井筒屋七郎右卫门的开场下,第三名说故事者走向上座。
那是原本坐在窗边、靠着凭肘几的老武士。他个头矮小,满脸皱纹,小小的发髻几乎都是白发。印有家纹的黑绉绸短外罩透着光泽,散发沉稳的气息。
老者环视在座众人,有人顿时怯缩。那对母女更是大为惊吓。
老者的右眼白浊。他垂下眼睑、双眸半闭,不晓得是生病或有伤在身。总之,他的右眼应该看不见。
他嘴角浮现一抹浅笑,不像前两位低着头,而是凛然面向众人,娓娓道来。
第三名男子说出他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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